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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虚台记原文及翻译古诗文网 苏轼的凌虚台记多少个字

苏轼《凌虚台记》原文及翻译

《凌虚台记》是扶风太守陈某为登高眺远建筑了一座土台,请苏轼写了这篇记文。文中在记叙土台修建的经过时,联系到古往今来的废兴成毁的历史,感叹人事万物的变化无常,指出不能稍有所得就“夸世而自足”,而应该去探求真正可以依靠的东西。下面我们一起来阅读《凌虚台记》原文及翻译。欢迎大家阅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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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
凌虚台记

作者:苏轼
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(1)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(2)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(3)。以至近求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(4)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(5)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(6)。
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(7)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(8)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(9)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(10)。

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(11)。昔者荒草野田,露露之所蒙翳,抓虺之所窜伏(12)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(13)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(14)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(15)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(16)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(17)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(18)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(19)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(20)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(21)。

【注释】

(1)国:指都市,城邑。这里用如动词,建城。起居:起来和休息。南山:终南山的简称。主峰在今陕西西安市南。

(2)于:比。

(3)而:连接两个句子,表示并列关系。丽:附着,靠近。扶风:宋称凤翔府,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县。这里沿用旧称。

(4)太守:官名。宋称知州或知府,这里沿用旧称。

(5)所以:的问题。

(6)所为筑:所以要建筑的原因。所为,同“所以”。

(7)陈公:当时的知府陈希亮,字公弼,青神(今四川青神县)人。宋仁宗(赵祯)天圣年间进士。公,对人的尊称。杖履:指老人出游。

(8)累累(léiléi):多而重迭貌,连贯成串的样子。旅行:成群结队地行走。髻(jì):挽束在头顶上的发。

(9)恍然:仿佛,好像。

(10)从事:宋以前的.官名,这里指属员。作者当时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,是陈希亮的下属。

(11)知:事先知道,预知。

(12)昔者:以往,过去。者,起凑足一个音节的作用。蒙翳(-yì):掩蔽,遮盖。虺(huǐ):毒虫,毒蛇。窜伏:潜藏,伏匿。

(13)岂:怎么,难道。

(14)相寻:相互循环。寻,通“循”。

(15)秦穆:即秦穆公,春秋时秦国的君主,曾称霸西戎。祈年、橐泉:据《汉书·地理志·雍》颜师古注,祈年宫是秦惠公所建,橐泉宫是秦孝公所建,与本文不同。传说秦穆公墓在橐泉宫下。汉武:即汉武帝刘彻。长杨、五柞(-zuò):长杨宫,旧址在今陕西周至县东南。本秦旧官,汉时修葺。宫中有垂杨数亩,故名。五柞宫,旧址也在周至县东南。汉朝的离宫,有五柞树,故名。仁寿。宫名。隋文帝(杨坚)开皇十三年建。故址在今陕西麟游县境内。九成:宫名。本隋仁寿宫。唐太宗(李世民)贞观五年重修,为避署之所,因山有九重,改名九成。

(16)特:止,仅。

(17)既已:已经。而况于:何况,更何况。

(18)犹:还,尚且。

(19)而:如果,假如。或者:有的人,有人。以:凭借,依靠。后边省去代凌应台的“之”。夸世:即“夸于世”,省去介词“于”,在。而:表示顺承关系。

(20)不在:是说“台”和“足恃者”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。乎:同“于”。

(21)既:已经,译成现代汉语时也可以用“以后”或“了”来表示。以言:即“以之言”,省去指代作者意见的“之”。

【译文】

居住在南山脚下,自然饮食起居都与山接近。四面的山,没有比终南山更高的。而城市当中靠近山的,没有比扶风城更近的了。凭借(靠山)近而要求住得,那么这位置必然能达到。但太守的住处,(开始)还不知道(附近)有山。虽然不是事情得失的原因,但是按事物的道理却不该这样的,这就是凌虚台修筑的原因。

就在它还没有修建之前,陈太守杵着拐杖穿着布鞋在山下闲游,见到山峰高出树林之上,(山峰)重重叠叠的样子正如有人在墙外行走而看见的那人发髻的形状一样。(陈太守)说:“这必然有不同之处。”(于是)派工匠在山前开凿出一个方池,用挖出的土建造一个高台。(台子)修到高出屋檐才停。这之后有人到了台上的,都恍恍忽忽不知道台的高度。而以为是山突然活动起伏冒出来的。陈公说:这(台)叫凌虚台很合适。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下属苏轼。而求文章来记叙(这件事)。

苏轼回复陈公说:“事物的兴盛和衰败,是无法预料的。(这里)从前是长满荒草的野地,被霜露覆盖的地方,狐狸和毒蛇出没的所在。在那时,哪里知道(今天这里)会有凌虚台呢?兴盛和衰败交替无穷无尽,那么高台(会不会)又变成长满荒草的野地,都是不能预料的。我曾试着和陈公一起登台而望,(看到)其东面就是当年秦穆公的祈年、橐泉两座宫殿(遗址),其南面就是汉武帝的长杨、五柞两座宫殿(遗址),其北面就是隋朝的仁寿宫也就是唐朝的九成宫(遗址)。回想它们一时的兴盛,宏伟奇丽,坚固而不可动摇,何止百倍于区区一座高台而已呢?然而几百年之后,想要寻找它们的样子,却连破瓦断墙都不复存在,已经变成了种庄稼的田亩和长满荆棘的废墟了。相比之下这座高台又怎样呢?一座高台尚且不足以长久依靠,相比于人之间的得失,来去匆匆又如何呢?或者想要以(高台)夸耀于世而自我满足,那就错了。因为要是世上真有足以(你)依仗的东西,就不在乎台子的存亡了。”

已经对陈公说了,下来后(我便)为他记下来。

苏轼《超然台记》原文翻译注释与鉴赏

凡物皆有可观。苟有可观,皆有可乐,非必怪奇伟丽者也。

哺糟啜醨皆可以醉;果蔬草木,皆可以饱。推此类也,吾安往而不乐?

夫所为求褔而辞祸者,以褔可喜而祸可悲也。人之所欲无穷,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,美恶之辨战乎中,而去取之择交乎前。则可乐者常少,而可悲者常多。是谓求祸而辞褔。夫求祸而辞福,岂人之情也哉?物有以盖之矣。彼游于物之内,而不游于物之外。物非有大小也,自其内而观之,未有不高且大者也。彼挟其高大以临我,则我常眩乱反复,如隙中之观斗,又焉知胜负之所在。是以美恶横生,而忧乐出焉,可不大哀乎!

余自钱塘移守胶西,释舟楫之安,而服车马之劳;去雕墙之美,而蔽采椽之居;背湖山之观,而适桑麻之野。始至之日,岁比不登,盗贼满野,狱讼充斥;而斋厨索然,日食杞菊。人固疑余之不乐也。处之期年,而貌加丰,发之白者,日以反黑。予既乐其风俗之淳,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。于是治其园圃,洁其庭宇,伐安丘、高密之木,以修补破败,为苟全之计。

而园之北,因城以为台者旧矣,稍葺而新之。时相与登览,放意肆志焉。南望马耳、常山,出没隐见,若近若远,庶几有隐君子乎!而其东则庐山,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。西望穆陵,隐然如城郭,师尚父、齐桓公之遗烈,犹有存者。北俯潍水,慨然太息,思淮阴之功,而吊其不终。台高而安,深而明,夏凉而冬温。雨雪之朝,风月之夕,予未尝不在,客未尝不从。撷园蔬,取池鱼,酿秫酒,瀹脱粟而食之,曰:“乐哉游乎!

方是时,予由,适在济南,闻而赋之,且名其台曰“超然”,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,盖游于物之外也。

【文章鉴赏】

〔注〕游:游心,涉想。安丘、高密:皆密州属县。马耳、常山皆山名。马耳在山东诸城县南五里,常山在诸城县南二十里。卢山在诸城县南三十里,因卢敖而得名。苏轼《卢山五咏·卢敖洞》自注:“《图经》云:‘敖,秦博士,避难此山,遂得道。’”穆陵:关名,故址在今山东临朐东南大岘山上。师尚父:《史记·齐太公世家》谓太公望吕尚者其先祖封于吕,本姓姜氏,从其封姓,故曰吕尚。《索隐》云:“姓姜名牙,后文王得之渭滨,云‘吾先君太公望子久矣’,故号太公望。盖牙是字,尚是其名,后武王号为师尚父也。”武王克商后,封师尚父于齐营丘,为开国之君齐桓公:春秋齐国国君,五霸之一。《左传·僖公四年》记齐桓公伐楚,楚成王遣使者至齐军中质问:两国一北一南,风马牛不相及,何故竟兵临我楚地?管仲回答:“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:‘五侯九伯,女(汝)实征之,以夹辅周室。’赐我先君履(所践履之界,指得行征伐之范围),东至于海,西至于河,南至于穆陵,北至于无棣。”杨伯峻《春秋左传注》谓此“穆陵”疑即今湖北麻城县北一百里与河南光山县、新县接界之穆陵关,春秋时属楚,故管仲说齐先君太公实受命得专征伐,有权至楚国之境;或以今山东临朐县南一百里大岘山之穆陵关当之,恐不合《传》意云云。今按苏轼登超然台所望之穆陵关自在山东,而文章连及于“师尚父、齐桓公之遗烈”,当是因《左传“南至于穆陵”的同名楚地而触发遐想。潍水:《水经·潍水》“又北过高密县西”郦道元注:“昔韩信与楚将龙且夹潍水而阵于此,信夜令为万馀囊,盛沙以遏潍水,引军击且,伪退,且追北,信决水,水大至,且军半不得渡,遂斩龙且于是水。”不终:指韩信先以功封王,后贬淮阴侯,终被吕后所杀。“余弟”三句:苏轼弟辙(字子由)于熙宁六年至九年任齐州(治所在今山东济南)掌。有《超然台赋》,《序》云:“老子曰:‘虽有荣观,燕处超然。’尝试以‘超然’命之,可乎?因为之赋。”

超然台在宋密州(治所在今山东诸城)北城上。作者在新旧争中自请外调,于神宗熙宁四年(1071)通判杭州,至七年移知密州。又明年(1075),修葺超然台。文章即写于此时。虽属景物记,然超然台上说超然,又不啻是作者自写胸襟之作。文章大旨乃是反映作者超然物外、无往而不乐的人生态度,但在某些句子的夹缝中,隐约能体味到蕴蓄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丝苦闷,尽管它是被掩盖在一片超然之乐的下面。

文章起笔峥嵘,以“凡物”两字领起,陡然发挥了一通“凡物皆有可观”因而“皆有可乐”的议论。作者认为,不必定是奇异瑰丽的东西才能使人快乐,即便是食酒糟、饮薄酒也可以醉,吃瓜果菜蔬也可以饱。由此,他推论出“吾安往而不乐”的观点,表明了自己知足常乐、超然达观的思想认识。虽无一字涉及台上,然而这段议论却正是点出了台名“超然”的题旨,起到了正面阐发超然则乐的道理的作用;并且“乐”字为全文定下了基调。

第二段便从“乐”字拓开,说明不超然则哀的道理。作者先从议论祸福与悲喜的关系入手,认为人们之所以要求福而避祸,是因为“福可喜而祸可悲”。然而却又有求福反而祸至的情况,这显然是违背人之常情的。作者指出,“求祸而辞福”这种反常情况的出现,其客观原因便是人的欲望无穷,而能满足人欲望的物质又有限,于是有些人为了满足其奢望,便总是在心里、眼前权衡、抉择,以至“可乐者常少,而可悲者常多”,经常陷入烦恼之中。然后,作者又进一步指出,这种情况产生的主观原因,则是“物有以盖之矣”———外物蒙蔽住了他们的视野,亦即他们不能超然于物外(“游于物之外”),而被束缚在物质享受之中(“游于物之内”)。物本无大小贵之分,但人一旦被束缚在其中,便眼界狭小,如在缝隙中观战,不能洞察胜负的关键在何处了,于是自然就“美恶横生,而忧乐出焉”。

上文一正一反互相补充,从理论上阐述了超然则乐、不超然则哀的论点,为下文超然情事叙述的展开作了铺垫,因此下面一段便顺势入事,转入记叙他的生活遭遇及其旷达情怀了。首先以对比手法,叙写作者离开了交通方便,居处华丽,山水优美的杭州,来到交通不便,居处简陋,而又无山水游乐的密州。继之描写密州的穷僻与自己的窘况。其穷僻则是天灾频仍,连年歉收,以至盗贼遍野,诉讼案件很多;其窘况则是,堂堂太守,竟至厨房空荡无物,唯靠枸杞、菊花之类野菜填饱肚子。这里自身窘况的描写,当不是作者夸大其辞,他在《〈后杞菊赋〉序》中说:“及移守胶西,意且一饱,而斋厨索然,不堪其忧,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”。赋中又说:“吾方以杞为根,以菊为糗,春食苗,夏食叶,秋食花实,而冬食根”。正是此种生活的实录。正由于杭、密之条件异悬殊,因此人们都怀疑他定会闷闷不乐,殊不料,作者住了一年,却因之而面容丰满,连白发也一天天返黑了。这又是反常之事了,此中必有秘诀。果有秘诀,且作者早已在开首言明了:超然则乐。乐则心宽体胖,表明了作者的确具有乐观旷达的胸怀,所以才不以境况之苦而自扰,反而爱上了所在地的风土人情,并且做出了不少于民有益的善政,如他所谦言“吏民亦安予之拙”。凡此种种,作为封建官吏,正是多数人难能做到的,由此更可见出他精神的可贵、可嘉。作者的可爱之处还在于,热爱生活,兴趣广泛,每到一地总是兴致盎然地登山临水,探奇访胜。故此接着便描写他在政事之暇,修葺旧台,与朋友登临观览尽兴快乐的情事。不过,作为一个有血有肉、感情丰富的人,作者并不是无是无非、一味盲目乐观的,上的失意,不能不在他心上留下阴影,他自有其痛楚,因之不能过分相信他的随缘旷放。当他从台上四面眺望时,他不能自已地流露出了这种感情,只要细加咀嚼,就不难体味出来。他南望马耳山、常山,东望卢山,想象那里住有逃世的隐士;西望穆陵关,仰慕姜太公、齐桓公的显赫勋业;北瞰潍河,慨叹淮阴侯韩信当年建立大功而不得善终。这里,台周之景固属巧合,但他凭吊古人所反映出来的思想感情,却带有一定的必然性。作者“奋厉有当世志”(《东坡先生墓志铭》),而不容于朝,被迫外任,因之时怀危惧,透露出仰慕隐士、欲全身远害的思想。然而,这段情绪仅如此一闪而过,下面转以轻松的笔触描写台的高大、安稳、深广、明亮,又叙写他“乐哉游乎”的逍遥自在。文章至此总归之一“乐”,可知作者尽管有隐痛,但善于自我解脱,能够保持喜乐如常的生活态度,从而使“乐”始终成为他生活中的主题歌。

后一段交待了其弟苏辙(子由)为此台命名并作赋的事。文章到此方点明“超然”二字,具有画龙点睛之妙。且结句“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,盖游于物之外也”,既照应开头,又与前文所说乐少悲多的人“游于物之内,而不游于物之外”,如应不应,有意无意,形成了鲜明的对照,见出两种人不同的思想境界,令人回味无穷。

同《凌虚台记》一样,作者按主题展开的需要,间错并用了议论、叙事及描写的手法,然两文彼此绝不雷同,稍加对照即可看出。全文由理入事,由事及景,再以理收煞,逐层推进,宕出兜回,其意都朝着中心凝聚的向心力———“超然”两字上:前面两段议论自正至反阐发“超然”之意,第三段叙事忽及四方形胜,忽入四时佳景,也总归在“超然”之中,即或则抒写其超然而乐的情怀,或则描写其超然而乐的情事。至此,“超然”之意只是隐伏在字里行间,始终不曾明言。末段点题,方呼应全文,而结句之中又见“超然”之意,照应开头,关合全文,堪谓极尽布局密合、收纵自如之妙了。

苏轼《凌虚台记》原文翻译注释与鉴赏
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,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,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
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屦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危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怳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

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,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;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: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、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、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。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?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?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!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!”既已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

〔注〕南山:即下文终南山,在陕西西安市南,秦岭的主峰之一。扶风:宋之凤翔府,隋、唐时曾称扶风郡。文中是以旧郡名代称。治所在天兴(今陕西凤翔)。府属另有扶风县,非本文所指。从事:汉以后州郡长官自辟僚属,多以从事为称,至宋废此名。此亦借用。

【鉴赏文章】

宋仁宗嘉祐八年(1063),苏轼二十八岁,正在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(今陕西凤翔)判官任上。是年,陈希亮接任凤翔知府,“于后圃筑凌虚台以望南山,属公为记,公因以讽之”(王文诰《苏诗总案》卷四)。讽之与否,此段公案容后再议,且看苏轼是如何遵嘱敷演为记的。

前两段是题内应有之文字。首先记叙凌虚台修建的缘起。按照情理,知府所居紧邻终南山,本当起居饮食都跟山接近,然陈希亮并未加以充分利用,这于人事,诸如有碍起居饮食等等,虽无什么影响,然而,以事理言之,近山竟不知观山,却总是一种缺憾。作者指出,这便是建筑凌虚台的原因。然后描写筑台经过。凌虚台尚未修筑时,陈氏拄杖漫步其下,惊异于山景之奇特:露出在林木上面的山峰,一座接一座,就像有人在墙外行走只看见他的发髻一般,因而悟到:“是必有异”———此中必有奇异可观的景致。知府要观赏山景了,于是便令工匠破土动工,建造了这座土台。台造得很艺术:仅仅高出屋脊,使此后临台凭眺的游人,恍恍惚惚,竟至弄不清台的高度,还以为是平地上突然长出来的一座山呢。

以上叙写缘起、经过两段“遵命”文字,似是《凌虚台记》这篇记叙文的主要内容,然而细味却不是。第三段开头写道,知府将此台命名“凌虚”后,“求文以为记”,故自此以下,方是文章主旨之所在。

这占据篇幅一半有余的后一段,清人金圣叹指出:“读之如有许多层节,却只是‘废兴成毁’二段,一写再写耳。”(《天下才子必读书》卷八)“废兴成毁”的议论,确是文章的关键。而此议论,林云铭指出,则又由知府之命名“凌虚”而来:此台突起空中无所附丽,如蜃楼,如彩云,如飞鸟;蜃楼未有不灭,彩云未有不散,飞鸟未有不还(《古文析义》卷十五)。苏轼诠破知府命名之意,从而发挥见解说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”这一句立论,此后便一意反复,滚滚议论了:就眼前所造凌虚台,作者正面议论兴成、废毁道,过去这里是一片荒草田野,是霜露遮盖的地方,是狐狸毒蛇逃窜藏身的场所;当此时,哪能知道如今会建造起一座凌虚台?———由无台而至有台,“兴成”也。然而事物的废兴成毁接连不断,沧海桑田,凌虚台又将变成荒草田野。———由台之成而逆料其必毁,“废毁”也。正论既罢,作者又将与知府登台眺望到的古代宫殿遗迹,进行开拓援证,即景演说,指出,东面秦穆公的祈年宫与橐泉宫,南面汉武帝的长杨宫和五柞宫,北面隋朝的仁寿宫亦即由唐改名的九成宫,它们当年的兴盛:规模之宏伟,形式之奇美,建筑之坚固不可动摇,难道只是强过凌虚台百倍吗?可谓“兴成”矣!然而几代之后,却早已变成种植禾黍的田地与荆棘丛生的荒野了,想要寻找出它们依稀相似的痕迹,便连一块破瓦、断墙也不存在了,完全“废毁”了。以实例补证了兴成、废毁。帝王宫殿尚且如此,又“而况于此台欤”?笔锋一转,将宕出之笔依旧兜回到台上。“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”,再一折,自然而毫无痕迹地转入人事的议论。作者认为,人事之得失(诸如黜陟、荣辱、离合、存亡等等),忽往而忽来,无一定之状,无一定之理。由此,有些人想依靠建筑楼台炫耀于世,并以之满足,那就错了。议论于此一抑后,马上又一扬:“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!”然则“足恃者”究竟指什么,作者引而不发,却以“既已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”两句一带,结束了全文。这就颇费读者思索了。其实,体味他这通“废兴成毁”的议论,所谓足恃者正隐在不足恃者的后面:从时间久长的“物”,到反复苍黄的“人事”,一切都会变成历史陈迹,一切都如过眼云烟,亦即一切都是“虚”的———把这些不足恃者都淘尽,便水落石出了:唯有道德、功业、文章(儒家所谓“立德”、“立功”、“立言”),才能历久不废,经久不朽———此方是“奋厉有当世志”(《东坡先生墓志铭》)的作者心目中的“足恃者”,也是其在另文《墨妙亭记》中所明确指出的:“凡有物必归于尽,而恃形以为固者,尤不可长。虽金石之坚,俄而变坏。至于功名文章,其传世垂后,犹为久。”“足恃者”的思想,正是本文的精魂。

然而,本文中论及人事得丧几句,自明代始,却引起了一场前文提及的讽与不讽的公案:有人认为文章有讥刺陈希亮之意,有人却以为否。“讥刺”说者道:“《喜雨亭记》,全是赞太守;《凌虚台记》,全是讥太守”(《三苏文范》卷十四引杨慎语);“太难为太守矣,一篇骂太守文字”(同上引李贽语);“苏公往往有此一段旷达处,却于陈太守少回护”(茅坤《宋大家苏文忠公文抄》卷二十五),等等,不一而足。而持异议者则说:“盖其胸中实有旷观达识,故以至理出为高文。若认作一篇讥太守文字,恐非当日作记本旨”(《古文观止》卷十一);“登高感慨,写出杰士风气,卓老(即李贽,下文李卓吾同)谓骂,非也”(《苏长公合作》卷二引陈元植语);“李卓吾谓是一篇骂太守文字。然宋朝无不识字之太守,岂有骂而不知,知而复用乎?”(林云铭《古文析义》卷十五)阵势大致相当。宋人邵博《邵氏闻见后录》卷十五有段记载说:“陈希亮,字公弼,天资刚正人也,嘉祐中知凤翔府。东坡初擢制科,签书判官事,吏呼苏贤良。公弼怒曰:‘府判官,何贤良也。’杖其吏不顾,或谒入不得见。……东坡作府斋醮祷祈诸小文,公弼必涂墨改定,数往反。至为公弼作《凌虚台记》……公弼览之笑曰:‘吾视苏明允(轼父)犹子也,某犹孙子也。平日故不以辞色假之者,以其年少暴得大名,惧夫满而不胜也。乃不吾乐邪?’不易一字,亟命刻之石。”若邵说可信,则本文显然不含讥刺太守之意,否则,对苏轼要求如此严格的陈公弼,岂能“不易一字”?此其一。其次,如前所述,废兴成毁之论本是诠解、发挥其所命名“凌虚”之意,由物而兼及人事,由人事之得失论及台之不足恃、不足夸,顺理成章,不能狭隘地纳入讥刺之轨。再次,作者彼时正当从政之初、希冀奋发有为之时,于就题发挥、随势生发之中,流露出希望多作些有利于人的事业,以垂诸久远的思想,是勉人,亦未始不是自勉。因此,“讥刺”说难以使人折服。诚然,一言以蔽之,本文无非是在发挥老庄齐得丧的论调,然而推而广泛,带出勉人兼以自勉的结论,却又有其不容忽略的积极用意在。

本文足称道之处,首先是叙事、描写、议论的错杂并用。记,本是“纪事之文”(吴讷《文章辨体序说·记》引《金石例》语),“以善叙事为主”(同上引真德秀语)。苏轼却不主故常,其“记”多以叙述、描写、议论间错并用,而尤以议论见长。本文的格局即是首段叙事,次段描写,末段议论。而妙在叙事文字并不纯作记叙,却与议论交织而出;描写文字亦非全属描写,其间又杂以叙事成分;大段的议论,则又与台周景色、台址昔日荒凉的描写,以及历史陈迹的叙述,虚虚实实、水 融地糅和在一起。如此,便使全文叙事、写景议论化,而议论则又形象化,突破了“记”这种文体的常规写法。

其次,是其议论文字写得貌似游离,实连意脉。以大段议论作为文章主干,已迥别于一般景物记,而其所发之论,又在一步步地宕了开去:先自总体到个别———由总体的物,论及个别之物的台;继又自古及今———由今日之凌虚台,追论到古代秦、汉、隋、唐的故宫;复又自物而入人事———由物(台)之不足恃,推论到人事的得失,一步远似一步,好像游离了知府求记的本旨,实则不然。他的随势生发,无一不在紧连“凌虚”的意脉:废兴成毁的物(包括个别的今之台与古之宫),与忽往忽来的人事之得失,都“不可知”、“不足恃”,亦即都是世间凌虚之物、凌虚之事———由此可见,他始终在诠释、在阐发着此台命名之意,紧扣“凌虚”,有的放矢,由此及彼,往复取势,做足了“凌虚”的文章。后归本于“足恃者”,属借题发挥,依旧连着题的意脉。难怪林云铭要惊叹其行文之妙:“行文亦有凌虚之概,踊跃奋迅而出,大奇!”

《苏轼 凌虚台记》(苏轼)原文及翻译

苏轼 凌虚台记 苏轼 系列:唐宋八大家文选 苏轼 凌虚台记

【原文】 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,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,其势必得,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事理有不当然者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 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,杖屦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「是必有异。」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危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公曰:「是宜名凌虚。」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 轼复于公曰:「物之废兴成败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1,狐虺之所窜伏2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、五柞也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、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!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即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圩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?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。」 既已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

【注释】 1翳:遮盖。 2虺(huǐ):古书上说的一种毒蛇。

【译文】 州城建造在终南山下,住在城里的人似乎应该在日常生活中,比如喝茶吃饭等,和山的联系多一些。州城四面的山,没有高过终南山的,而城市靠著终南山的,没有比扶风(指凤翔府治所,在今陕西凤翔)更近的。以近的去眺望的,一般来说,是一定能够做到的。但是太守居住在扶风,却不曾知道眼前还有座终南山。这虽然与治理政事的好坏没有什么关联,但从事理上来说却是不应该的。这就是建造凌虚台的原因。 在还没有筑台的时候,太守陈希亮公拄着手杖在它下面自由自在地散步,突然看见树林上面露出一些山峰的影子,一个接一个的就像人行走在墙外只能看到他的发髻那样,便说:「这里一定有奇异的景致。」便派人在前边挖了一口方正的池塘,用挖出的土筑起一座台子,台子的高度只稍稍高过人家的屋檐。这样,人走在台上,恍惚之间忽略了台子的高度,却认为山峰是突然腾跃上来的。陈公说:「这个台应该起名为凌虚。」就把这个意思告诉给他的属官苏轼,要他写篇文章记下来。 苏轼又对陈公说:「一座建筑物的荒废与兴起,完成与毁败,是不能够预料的。过去,这里的荒草野田,是霜雪雨露覆盖遮蔽、狐狸毒蛇潜来窜去的地方。那时,哪里能料到会有座凌虚台呢?破败与兴起,完成与毁败,是相互循环无穷无尽的,那么凌虚台是否又会变迁为荒草野田,都是不能预料的。我曾经试着和您登台眺望,东边是秦穆公所建的祈年宫、橐泉宫,南边是汉武帝建造的长杨宫、五柞宫,北边是隋文帝建造的仁寿宫、唐太宗建造的九成宫。估计这些盛极一时的建筑物,它们的宏伟、杰出、奇异和壮丽,以及坚固到不可动摇的程度,何至超过这个台子的一百倍呢!然而经过几代之后,想要寻求它们的大概形状,却连破瓦断墙也不复存在了,即已化为禾苗杂草土丘田地了,更何况这个台子呢!台子且不能依靠什么得以长久存在,何况人事方面的得与失忽去忽来呢?倘若有人想通过这个台子在世上夸耀而自满就错了。因为世上有可以依靠的,但不在于台子的存在与消亡啊。」 我把这些话说给陈公后,退下来就写了这篇文章。

【评析】 宋仁宗嘉祐八年(1063),苏轼任凤翔府签书判官。太守陈希亮于后圃筑土台,自名「凌虚台」,请苏轼写了这篇题记。文章记叙了土台的修建和命名过程,并引古证今,大发感慨,从人事万物变化无常的感叹中,批判了稍有所得便「夸世而自足」的作风,鼓励人们去探求真正可以依靠的东西。文章寓理深刻,委婉含蓄,读来耐人寻味。

苏轼<凌虚台记>的赏析

扶风太守陈某为登高眺远建筑了一座土台,并请苏轼为他写了这篇记文。文中在记叙土台修建的经过时,联系到古往今来的废兴成毁的历史,感叹人事万物的变化无常,指出不能稍有所得就“夸世而自足”,而应该去探求真正可以依靠的东西。这种毫不满足、勇于探求的精神,反映了苏轼思想中对生活积极乐观和对理想执着追求的一面。与当时一些士大夫的消极颓废、吊古伤今的思想相比,更显得可贵。

文章结尾处,不直接点出究竟什么是“足恃”的东西,这就使文章更为含蓄而耐人寻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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